永远快乐”这句话,不但渺茫得不能实现,并且荒谬得不能成立。快过的决 不会永久;我们说永远快乐,正好像说四方的圆形,静止的动作同样地自相矛盾。 在高兴的时候,我们空对瞬息即逝的时间喊着说:“逗留一会儿罢!你太美了!” 那有什么用?你要永久,你该向痛苦里去找。 —— 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
人性并不能改良而还有人来负教导的责任,那倒是极耐寻味的。 自己有了道德而来教训他人,那有什么稀奇;没有道德而也能以道德教人,这才见得本领。 世界上的大罪恶、大残忍——没有比残忍更大的罪恶了——大多是真有道德理想的人干的。没有道德的人反正,自己明白是罪;真有道德的人害了人,他还觉得是道德应有的代价。 —— 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 人生边上的边上 石语》
真的,文明人类跟野蛮兽类的区别,就在人类有一个超自我的观点。因此,他能够把是非真伪跟一己的利害分开,把善恶好丑跟一己的爱憎分开。他并不和日常生命粘合得难分难解,而尽量企图跳出自己的凡躯俗骨来批判自己。 —— 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
假使窗外的人声物态太嘈杂了,关了窗好让灵魂自由地去探胜,安静地默想。有时,关窗和闭眼也有连带关系,你觉得窗外的世界不过尔尔,并不能给与你什么满足,你想回到故乡,你要看见跟你分离的亲友,你只有睡觉,闭了眼向梦里寻去,于是你起来先关了窗。因为只是春天,还留着残冷,窗子也不能镇天镇夜不关的。 —— 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 人生边上的边上 石语》
你要永久,你该向痛苦里去找。不讲别的,只要一个失眠的晚上,或者有约不来的下午都能使你尝到什么叫做“永久”的滋味。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消失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 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