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在天才和教师这个行当之间就始终存在一条深深的鸿沟。天才们在学校里的表现,一开头就叫老师们憎恶。在老师们看来,天才是那种坏学生:他们不尊敬教师,十四岁就开始抽烟,十五岁谈恋爱,十六岁出没于小酒店,他们看禁书,写狂妄的文章,有时带着讥讽的神色盯着老师望。在教室日志里填写着他们带头闹事,要给他们禁闭处罚的记载。一个学校老师宁愿在他班上有几个笨驴而不愿要一个天才。仔细看来,他也是对的嘛,因为他的任务并不是培养非凡的天才,而是通晓拉丁文的人、数学家和老实人。 —— 赫尔曼·黑塞《在轮下》
对于一切表面热情的东西他都感到厌恶……卡尔哈默尔不是合适的对象,可是如果另外任何一个人前来设法使劲拉拢他,他是会乐意顺从的。他像个腼腆的姑娘似的坐着,等待着,看看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来找他,一个比他更强、更有勇气,能打动他并迫使他走上幸福之路的人。 —— 赫尔曼·黑塞《在轮下》
于是这个早熟的少年在病中经历了一次非现实的第二个童年。那幼年被人窃走的情操,此刻以一种突然爆发的渴念逃回到美妙朦胧的年代,着魔般地在回忆的森林里迷失方向,到处游逛,这些回忆的强度和清晰度也许是病态的。他以不亚于从前真正经历它们时的热情和温暖来重温这些回忆。被骗走和被剥夺的童年像久被堵塞的泉水一般在他内心喷涌。 —— 赫尔曼·黑塞《在轮下》
我们不能说学校的老师没有感情,是思想僵化和失去灵魂的学究。唉,不是的,看到一个长期未显露才华的孩子突然迸发出天才,看到一个男孩放弃了木剑、弹弓、弓箭和其他幼稚的游戏,看到他开始要求上进,看到一个面颊圆圆胖胖的粗野孩子通过认真学习转变成一个出色的、严肃的、几乎是苦行僧似的男孩,看到他的脸变得老练和聪明,他的目光变得更深邃、目标更明确,手变得更洁白、更安分,这时,教师就会愉快和自豪得心花怒放。他的职责和国家委托给他的任务是束缚和铲除年幼男孩的本性粗野的力量和欲望,代之以树立一种宁静的、适度的和国家认可的理想。 —— 赫尔曼·黑塞《在轮下》
从古以来就是如此,科学的东西往往是为了找新瓶反耽误了装陈酒那样,不能两全其美,而艺术家们则在无忧无虑地坚持着不少表面错误的同时,给人以慰藉和欢乐。这是批评与创造,科学与艺术之间久已存在的力量悬殊的斗争,在这方面批评和科学总是有理的,却未能讨好于人,而创造和艺术却不断在散播信仰、爱情、慰藉、美梦和永生感的种子,而且不断能找到肥沃的土壤。 —— 赫尔曼·黑塞《在轮下》
树被砍掉了主干之后,会在根旁萌发新芽,同样,在患了病和被摧残之后,人的心灵往往会回到春天般的萌芽时期和充满遐想的童年,好像它能在那里发现新的希望,把被扯断的生命线重新连接起来似的。这些根部萌发的枝条虽然茂盛多汁,生长迅速,但这种生命只是表象,它永远也不会再长成为一棵真正的树。 —— 赫尔曼·黑塞《在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