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电影就像活在某种精神错乱的谵妄状态里。那是人们发明的最艰苦、最劳神的工作,而他发觉它越艰难,就越让他兴奋。他正在学着掌握秘诀,正在慢慢地精通这项工作错综复杂的方方面面,他确信再给他多一点点时间,他就能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电影人。那便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全部期望:做个很会拍电影的人。那是他唯一想做的事,因此那也是他永远都不允许自己再做的事。你使一个无辜的女孩发疯,你让她怀孕,你把她的死尸埋到八英尺的地下,你不可能在干了这些事之后还指望继续像从前那样生活。如果一个人做了他所做的那些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如果这个世界不惩罚他,那么他就必须惩罚自己。 —— 保罗·奥斯特《幻影书》
可是,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遭遇依然让他不能释怀,他无法把这桩准祸事抛在脑后。哈默特这么写道:“他觉得有人揭开了生命的盖子,让他朝里看了一眼。” 弗利特克拉夫特意识到世界根本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理性和有序,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想错了,从未理解过其中的意义。这个世界被偶然主宰。随机事件潜行在每个人生活的每一天,生命可能随时被剥夺,毫无理由。 —— 保罗·奥斯特《神谕之夜》
一个颤巍巍、怪模怪样的人,没盯准脚下就迈不开腿。即便拖着力所能及的缓慢步履,行走也会在我脑中产生一种古怪的飘忽感,恍惚念头和纷乱意识此起彼伏。世界在我眼前飘移涌动,恍若涟漪中的倒影。每次我试图盯住一件具体的东西,想把它从喧哗的五颜六色中分离出来,比如说,女人头上包的蓝头巾,或者驶过货车的红色尾灯,它就立刻开始分离,溶化,像一滴颜料掉进水杯里,消散。 —— 保罗·奥斯特《神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