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祖传的老钟从容自在地打起来,彷佛积蓄了半天的时间,等夜深人静,搬出来一一细数:“当、当、当、当、当、当”响了六下。六点钟是五个钟头以前,那时候鸿渐在回家的路上走,蓄心要待柔嘉好,劝她别再为昨天的事弄得夫妇不欢;那时候,柔嘉在家里等鸿渐回来吃晚饭,希望他会跟姑母和好,到她厂里做事。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机无意中包涵对人生的讽刺和感伤,深于一切语言、一切啼笑。 —— 钱钟书《围城》
红海早过了,船在印度洋面上开驶着,但是太阳依然不饶人地迟落早起,侵占去大部分的夜。夜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夕照晚霞隐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 —— 钱钟书《围城》
下午陆子潇来闲谈,问鸿渐知道孙小姐的事没有,鸿渐问他什么事,子潇道"你不知道就算了。"鸿渐了解子潇的脾气,不问下去,过一会,子潇尖利地注视着鸿渐,像要看他个对穿,道"你真的不知道么?怎么会呢?"叮嘱他严守秘密,然后把这事讲出来。 —— 钱钟书《围城》
鸿渐饿得睡不熟,身子像没有放文件的公文包,几乎腹背相贴,才领略出法国人所谓“长得像没有面包吃的日子”还不够亲切,长得像没有面包吃的日子,长得像失眠的夜,都比不上因没有面包吃而失眠的夜那样漫漫难度。
好家伙!这饿像有牙齿似的从里面咬出来。 —— 钱钟书《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