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乐是天生的,一种很昂贵的天赋,可以用来侦测爱情的纯度。同理,情感愈纯粹,愈容易对应到深沉的不快乐。非对象之故,是完全主义者的原罪宿命,致使自己把爱情转译为神圣教义,一手筑出庄严宫殿。然而,当要把神像奉入神龛,才发现那种偶是有裂纹的泥塑,非金身玉质。倔强的完美主义者是不屑到无序的地方放纵。宁可拧着自己的影子在爱情的圣殿与世间街头之间迷走。毕竟,孤独是最干净的。 —— 简媜《旧情复燃》
我知道我不会再有机会亲身听你倾诉生命里隐隐作痛的故事,同样,你也不可能再挨着我这么近,看到我脸上繁殖的伤心线条。当暴风雨停歇,白花花的太阳又把这个城市烧烫了,我们会在光鲜亮丽的场合碰面,挥一挥手,大朵大朵地笑,打招呼,又各自与身旁的朋友谈论时事。那么,这个台风夜对日后的我们而言就是一颗珍珠,会重新吞回牡蛎体内,消融成一粒沙,并在吐纳之际飘回海里。时间是倒叙的,故事也是。他日,我们或将成为陌路,仅在偶然停顿的瞬间,错肩而过,为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觉得讶然,回头再看一眼,然而也只是这么一眼而已。 —— 简媜《旧情复燃》
我常想,人生在世,种种浓淡、轻重的情感皆须经历时间火燎方能证成金刚不坏。朋友如此,夫妻如此,血缘至亲亦是。当情愫萌生之时,谁不是一朵心花怒放,其欣喜之状,仿佛挡得住任何一场暴风雨。然而,当这情感灰飞烟灭,其愤懑之心,又恨不得将世界一手捏碎。人生这门功课,说穿容易,看透难,是以,人人一身纠缠。 —— 简媜《旧情复燃》
我不是一个会哭哭啼啼挽留别人的人,也不擅于用华丽的言语装饰人际关系。我只会很笨拙地把思念埋在发间,让野风吹拂,雷雨浸润,看着它恣意抽长,直到承受不了,一把剪去满头的思念,然后在日渐冷清的年华里,看它重新纠缠。 —— 简媜《旧情复燃》
她或许了解你的坚持,你却不一定进得去她固执的内野。你们都航行于真理的海,沿着不同的鲸路。你只希望她到你的船上,你知道她的舟是怎么空手造成的?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她。如果你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贵,如果她为你而弃舟,她将以一生的悔恨磨折自己。的确,隐隐有一种存在远远超过爱情所能掩盖的现实,如果不是基于对永恒生命衷心寻觅而结缡的爱,它不比一介微尘骄傲。你们曾经欢心惊叹,发现彼此航行于同一座海洋;现在,却相互争辩,只为了不在同一条船上。假设,她愿意将你的缆绳结在她的舟身,不要求你弃船,那么你能否接受她的绳,不要求她覆舟? —— 简媜《简媜散文》
终于把自己逼病了。躺在床上,痛像湖上的涟漪,隐隐约约。睡与醒常常分不清楚,脑子里全是海,一幕幕海的回忆,曾经对野柳那位等待的女王说过什么?曾经在一路海滨的旅程里,对湛蓝许了一个怎样明亮的心愿。我渴望此此时此刻有一朵拍打的浪用攫取的手掌认领我就像当初在沙地上认领我的名字。而此时此刻,只有阴冷,只有锦绵的下雨。 —— 简媜《简媜散文》
简介:简媜,本名简敏媜,生于1961年10月9日。籍贯台湾宜兰。她出生在冬山河畔的武罕村,宜兰地处兰阳平原,三面环山,东面太平洋。武罕村是一个隐藏在山峦与海洋之间的小村,原野辽阔、风俗醇美、人情浓厚。武罕,据说原是噶玛兰族“穆罕穆罕社”所在地。“穆罕穆罕”就是新月形沙丘的意思。 简媜的散文别具一格,可谓是女作家中的“异数”,她笔下摇曳恣纵,言人之所不能言,但谨守纪律,轻易不逾越文法尺度,收放之间看得出...详细